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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照常升起

2022 年 12 月 17 日

  这篇小说是我大学写作课程的期末大作业。但是我小说功底特别特别差,高一考试时写小说基本都是只有平均分(我高一时,江苏卷并入全国卷的信息不明朗,所以学校延续了江苏卷的策略,花了一整年训练写小说,考试作文也都是小说,但好像训练了一年我的写作功底还是很差

  另外值得一提的是,本文的开头借鉴了《罪与罚》的开头。但是被我的大学写作老师狠狠地批评了 qwq

太阳照常升起

  七月初,酷暑蒸人。傍晚,利布走出自己的斗室。他来到街上,然后慢腾腾地,仿佛犹豫不决的一家酒馆走去。

  他顺顺当当地避开了在楼梯上碰见自己的女房东。他那间斗室,就在屋顶下面,与其说像间房子,倒不如说像口柜子。他向女房东租下这间兼包伙食的斗室,女房东就住在楼下一个单独的套房里。每次出门,他都得经过女房东的餐厅。餐厅的门正对着楼梯,而且几乎总是大敞着。这青年每次从旁经过,总会产生一种又痛苦又胆怯的心理,并且深感羞愧,于是愁锁双眉。他欠了女房东一身的债,生怕见她的面。

  当然,还有一个原因,是他的父亲。他的父亲名叫穆斯贝尔,是全球顶尖的义体改造专家,也是义体的发明者。每当晚间新闻的时候,总会在女房东的餐厅的电视机里,在各式各样的新闻中,播报最新成果。他不想想起他父亲的音容相貌。这个老东西通过义体改造已经活了 500 多年。这 500 多年间,他生下了几十个儿女,并对他们进行义体改造,每一个都大获成功——有改造大脑算力提高几十倍的,有改造身体变成超级战士的……这就是他用来劝服公众进行义体改造的法宝,而他便从中大捞油水。在利布出生之前之前,义体改造的安全性确实很高。但是到了利布,事情却发生了改变。他在小的时候曾经对义体发生了极大的排斥作用。他的父亲曾经尝试过强制安装,但他从心理到生理拒绝了这一过程:义体改造几乎要了他的命。这对他自负的父亲是一个巨大的打击。这意味着义体改造的安全性受到了挑战。因此,穆斯贝尔把利布逐出了家族,不承认他这个儿子。而这也正和利布的意——利布对这个男人有着强烈的厌恶之情。在他看来,这个把自己百分之九十都变成机械的人,根本不能被称作“人类”。

  于是每次下楼时,他都会尽量快速通过那个电视机,尽量少听见他父亲的声音。可是从上星期起他的父亲却没有出现了。“赛博疫情已经逐渐失去控制,建议居民主动到医疗中心接受义体更新,医疗中心会负责您的术后疗养……”这是现在电视里的声音。而作为小时候从“医疗中心”被驱逐出来的人,他一直对医疗中心抱有某种不信任。再加上,自 3 天前疫情爆发去了那儿的人,还没有康复出院的。

  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到了。这是一间破败的小酒馆。在这里,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过去,因为这儿的人,大多穷困潦倒。利布不想与这些人攀谈,因为他自诩和这儿的人还是有些许不同——他是看过文学的。在这个社会中,懂文学的少之又少,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看文学作品的人。毕竟,文学是不被需要的,至少穆斯贝尔从小就是这么教育利布和他的兄弟们的。可令人奇怪的是,穆斯贝尔的房间里却有很多很多的书。利布认为,书里面一定藏着能改变世界的重要信息。

  利布在酒馆里角落里喝着闷酒。电视上不断传来集中收容病人的信息。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重了?”利布心想。无妨,这是一种赛博病毒,没有进行身体改造是不会得这个病的。不知不觉利布睡了过去。迷迷糊糊中他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。然后是一级警报。酒馆中有人中了赛博病毒了。

  强制执行队的队员进来了。他们通过义体中的定位器找到了每一个人,但是,他们唯独略过了利布。利布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。在这个人人都拥有义体的世界,定位到每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。但是,利布却无法被定位。整个酒馆瞬间变得空荡荡地,留下利布昏睡在一个小角落。

  当利布醒来的时候,门已经被锁上了。利布用尽全身力气踢了踢门,门纹丝不动。以肉体凡胎物理对抗这个机械世界是不现实的事情。“要是像有钱人那样有力大无比的机械臂,准能一拳轰开”利布想。可是利布是血肉之躯,只好放弃这一计划。幸运的是,他在酒馆里找到了一些吃的,这足够他维持一段时间。“至少维持到酒馆老板康复回来。”利布心想。

  日子一天天过去,酒馆的电视中,新闻播报的疫情死亡人数越来越多。直到有一天,电视突然失去了信号。起初,利布以为只是网络障碍,可信号却一直没有恢复。终于,利布决定到屋顶的天线看看。他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顶——

  没有人。

  朝左看,没人。朝右看,没人。环顾四周一圈,没人。一股寒气飘过。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房子里面,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。利布从酒馆的屋顶跳到了旁边楼的屋顶,下到了内部。内部乱糟糟的,仿佛人是突然被拉走的。他打了个寒战。在这个世界中,人本是唯一的活物。现在人消失了,整个世界也突然停滞了。走出房子,他开始无意义地奔跑起来,仿佛是一个人奔跑在静止的风景画中。

  不觉间,他来到了“疗养中心”,而里面的一切令他目瞪口呆——几十个人横七竖八得堆在房间里,早已停止了呼吸。

  眼前的景象太有冲击性。利布倒头就跑。跑到街上却又无处可去。一个人都没有。他终于想起了最后一个可能性。

  如果说还有只有一个人可能活着,那就是他的父亲穆斯贝尔。500 多年都活下来了,在濒死这方面他是经验丰富的。利布凭印象找到了穆斯贝尔的住所。大门敞开着。利布找到他父亲的书房:他的父亲端坐在椅子上,失去了呼吸——如果说他那机械驱动的呼吸还算呼吸的话。

  利布知道,如果穆斯贝尔死了,那世界上就真的没有活着的人了。利布坐在地上痛哭起来。

  不知坐了多久,利布缓过神来,开始在房间里踱着步。这是他父亲的书房。书架上里面有大量的纸质书。纸质书,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仅存的就是里的这些。穆斯贝尔的书桌上也摆着一摞厚厚的书:《创造进化论》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》《爱和生的苦恼》……突然,利布被一本日记本吸引。它躺在书桌的角落。

  “7 月 2 日:赛博病毒失去控制,开始纳吉尔法计划。人类将彻底抛弃肉体,变化为数据,形成真正的永生。”

  “7 月 15 日:第一批数据上传完成,肉身已秘密处理。”

  “7 月 16 日:我的义体感染了赛博病毒,我换了一个身体。果然,实体是有局限性的。”

  “7 月 17 日:第二批数据上传完成,肉身过多,无法处理,只能堆砌在房间里。”

  “7 月 25 日: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数据均已强制上传。”

  “7 月 26 日:我再次感染赛博病毒。我再次更换了身体。不出意料,我已经不能再更换了。”

  “7 月 30 日:一切工作均已完成,数据库深埋在地下,入口已被封锁。运行通过全球各地的几十万个核电站与几亿个太阳能发电站支持。只要太阳还在,人类就不会亡!这是我实体存在的最后一天。明天,所有国家的领导人和纳吉尔法计划的科学家都将上传数据。”

  “7 月 31 日:现在只有我一个实体化的人类了。这种感觉真是奇妙,仿佛我身处静止的风景画中一样。一些百年前困扰我的问题又浮上心头。现在的我,全身都是机械,我的思维都只是计算出来的,我还能算得上是人类吗?如果不是人类,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人类的呢?是去除了最后一点细胞,把最后的百分之十也更换为机械开始?还是,从第一次讲计算芯片植入我的大脑开始?还是五百年前,我第一次使用助听器开始?难道说,从我带上眼睛后,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?然而,如果我现在是人类,那么几小时后,我上传数据之后,在数据库和计算机中存在的我,又如何呢?”

  以下的均是空白。

  利布拿着日记本,呆在原地。

  “不管怎样,我是人类。”利布心想。

  当利布走出房门,朝阳打到了他的脸上。没想到人类进化到现在,还是这么依赖太阳。太阳升起,数据库中的人们有福了,因为天国是他们的。太阳看着这奇怪的物种。曾经他们壮志豪言要改变地球,如今将自己生命的部分一点点抹去,留下非生命的部分封装在数据库里,自诩为人类。

  太阳缓缓升起。利布一步一步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去,神圣的仿佛世界上第一个人。